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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:細嗅薔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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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塢山不高,階梯也很寬,走在上面很穩。

這個景點的特色是花海,如今兩人已經來到山腰,遠遠的能聞到花香。

林澤言忽然停下腳步,看著漆黑的山頂。

六月滿池塘,是荷花盛開的日子,不知道山上會不會有好看的荷花。

張潤物說的道理林澤言都懂,雖然她出身於農村,可經歷豐富,早已經看明白許多事情。

其實不光是世家,這世上各行各業不都是如此。

就像張家老宅的巷子口有三家早點鋪,明明味道都差不多,可有一家開的最早,名氣也最大,所以這一家的生意很好,每天門口都排起長長的隊伍。

而其餘兩家卻只能勉強的維持生計,其中有一家前幾天已經關門大吉。

雖然把世家比作早點鋪有些跌份,但在林澤言的心裏,兩者並沒有什麽不同。

他真的很忙,也從不會因此有所感慨。

世上的事情本來就是這樣,先來的就有先來的優勢。

所以當他聽到張潤物敘述世家的情況,心裏並無太大的波瀾。

這一刻,他隱約覺得,是不是自己已經老了。

而背上的老人,卻仿佛比自己年輕的多。

林澤言晃晃腦袋,拋開這些紛亂的思緒,說道:“就算這些世家沒了,依舊會有新的世家起來,終究只是一個循環罷了。”

張潤物卻笑道:“有些事情,不管多難,總是需要有人去做,否則這個世界該是多麽無趣。”

林澤言有些欽佩,說道:“您老可是規則最大的受益者之一,怎麽會動起這種念頭。”

“可能是因為我蠢吧。”張潤物仿佛有些累,聲音變得很細,說道,“你怎麽停下了?快走吧,我還想看日出呢。”

林澤言感受到老人越發微弱的氣息,緊了緊雙手,繼續朝著山上走去。

張潤物緩緩說道:“我想要改變世家的現狀,最關鍵的一步就是異人。”

“所以我成立了潛龍局,想要把世家的異人力量全部囊括進來,隨後再一點點的做出改變,讓世家不再那麽強大。”

“可惜我已經沒有時間再往下推進,如今的潛龍局只有一個空殼,世家們明面上掛著潛龍局的名頭,實際上卻依舊各自為自己的家族在效力。”

“哪怕是在臨山,哪怕是在張家,也有許多不同的聲音。”

他自嘲的笑笑,說道:“我把這個計劃稱之為天合計劃,如今卻變成了一個笑話。”

林澤言理解老人的意思,也感受到老人心中那深深的遺憾。

他衷心的誇讚道:“您能有這個想法,就已經很偉大了。”

“偉大我可談不上。”張潤物咳嗽幾聲,說道:“放我下來。”

林澤言小心翼翼的把老人放下,扶著他坐在階梯上面,看著老人越發蒼白的臉,明白老人的時間已經不多。

張潤物咳了很久,才平覆下來,深深的看著林澤言,右手一揮,接著一把長劍赫然出現在他的手中。

十大神兵之首,不屈劍。

老人覆雜的看著手中的劍,陷入漫長的追憶。

許久之後,他搖搖頭,把不屈劍遞到林澤言的手中,說道:“這把劍,交給你了。”

林澤言沈默的接過長劍,而這鋒利無比的神物在接觸到他手掌的那一刻,就開始瘋狂的擺動起來。

而也在此時,無畏劍柄也忽然出現,開始不斷搖擺,兩者就像是在互相交流。

剎那間一道強光閃過,瞬息間照亮天地,就像是在西塢山點燃一座燈塔。

那光芒中帶著凜冽的劍氣,和不屈無畏的意志。

光芒漸黯,一把鋒利的長劍握在林澤言的手裏。

劍鳴清脆,劍身漆黑,而劍柄是兩條交纏著在一起的黑龍。

黑龍栩栩如生,仿佛隨時就要活過來一般。

可惜的是,黑龍沒有龍目,在四個眼睛的位置上,是小小的凹槽,讓這把劍略失神采。

張潤物看著這把劍,說道:“喬老東西說過,不屈和無畏是子母劍,合在一起才是本體,叫做奈何劍。”

他喃喃低語道:“世事滄桑,劍問奈何…”

說完,他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,聲音顯得很痛苦。

林澤言連忙收起奈何劍,扶著老人的後背,說道:“別說話了,我背您上去。”

張潤物一只手捂住嘴,另一只手搭在林澤言的肩上,借著力艱難的站起身,趴在對方的背上。

林澤言感受到後背傳來的冰冷感,不斷加快腳下的步伐。

夜晚的西塢山很安靜,安靜的讓人絕望。

林澤言不喜歡此刻的安靜,主動開口道:“您老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,為什麽不去和婷玉他們說。”

張潤物無力的趴在後背上,氣若懸絲的說道:“因為你,不是世家的人啊…”

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,到最後甚至連林澤言都聽不太清楚:“我也會孤獨…”

林澤言的心,糾在一起,擰的很難受。

他咬著牙,輕聲問道:“那您有什麽遺言麽?”

可背上的老人,再也發不出聲音來。

絕望的林澤言,明白有些事已經發生,比如有些人已經離去。

他不斷加快腳下的步伐,想要盡快走到山頂。

也不斷加大手上的力氣,防止老人冰冷的身體摔落下去。

張潤物今晚說了很多,卻什麽都沒有交代,什麽都沒有囑托。

但林澤言此刻的心沈甸甸的,好像後背上承載著一座大山。

終於,他們來到山頂。

林澤言把張潤物的身體靠在一顆樹下坐好,一絲不茍的把他的臉朝向東方。

日出東方。

太陽從地平線緩緩升起,頃刻間萬丈光芒照射世間。

晨光籠罩在老人的身上,仿佛披上一層溫暖的壽衣。

張潤物的嘴角微揚,仿佛是在淺淺的笑。

林澤言坐到張潤物的身旁,用肩膀撐住對方的身體,掏出口袋裏的酒瓶。

千杯醉他在九重島喝過一次,而那一次喝的是水。

這一次他打開瓶塞,裏面卻沒有散發出絲毫酒香。

酒瓶是空的,根本沒有酒…

林澤言緊緊的攥著空空的酒瓶,朝著東方深深的低下頭。

他眼眶有些濕潤,卻強壓下心底那股悲涼之感,逼著自己收起淚水。

因為張潤物說過,他最怕聽到別人的哭聲。

而自己也答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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